第25章 群青的光和影(6)(1/2)
“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不要急着着急。”治安局负责人神情和蔼,端起杯子浅啜了一口热茶。
“杀人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自燃,我怎么能不急。”楚斩雨不善地瞅着他:“倒是您,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啊。”
另一边的人领了负责人递来的眼色,立刻识趣地去沏茶水。楚斩雨打量着眼前的负责人:面前这个身材富态微胖的男人名叫阿哈迈德,穿着做工考究的衬衣,领口有别致隐晦的花纹,粗大的手腕上锢着一只闪闪发光的机械手表。
手表表面光滑的面被茶水濡湿,模糊了时间。
“这叫处变不惊,年轻人。”阿哈迈德指指现场黄圈的照片:“而且再着急也只能等着调查科的同志们出结果,既然着急没什么用,不如先饮杯茶啦。”
“请严肃一点,您的表情好像在给大猫顺毛。”楚斩雨脸色有点尴尬,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另一边的人给他递上的茶水。
阿哈迈德立刻放下茶杯,神情肃穆,双目沉痛如在国葬上虔诚哀悼。
楚斩雨:“……”
他默默瞥了眼周围的治安局都在做什么:有人在对着咖啡机大呼小叫,有人在角落里指着他互相咬耳朵,有的人身形潜藏在桌子上纸堆文件的后面呼呼大睡,发出甜蜜的鼾声……还真是一个部门出不了两类人。
不过今日治安局不同于往日。记得在二度异潮刚爆发完的时候,火星基地上所有人都失去过家人,那时自杀跳楼的,游行示威的,玩命式消费的,在街上搞行为艺术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那时的人们做不到的,整个社会的精神状态都极其堪忧。
其实也无可指责什么,那时候人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加上灾难带来的绝望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很多人崩溃或者干脆放飞自我了,何况还有唯恐天下不乱者的煽风点火。在这种情况下,不来点雷霆手段,社会秩序两下就崩溃;所以那时的治安局里个个是军部的精兵强将且身怀绝技,定叫违法乱纪之人有去无回。
不过后来随着火星基地的建设,基地上的模拟环境和地球越来越像,基础建设也愈发良好,一次又一次的异潮突袭都被军委挡下,人们的危机感较之从前小了不少;不再需要军部派人去维持社会秩序了,原先的精兵强将们被召回军部,但是治安局依然存在,于是便逐渐成了各大有门路的碌碌无为之徒中饱私囊,混吃等死的好去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将目光放在阿哈迈德那憨态可掬的圆球肚子,那如分层设色地形图一般的硬核多叠下巴,那随着嘴的开合而不停扑扇着的肥润双颊……这让他回忆想起军队内体重超标的罚款细则和通报批评。
“您看,老人家自燃,也许和您有关系呢。”阿哈迈德殷勤地推了把椅子过来。
“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哈迈德指指他的右侧仍是金色的眼睛:“大晚上的出现一只钛合金眼多吓人。”
面对如此言论,楚斩雨以手遮面,感觉自己的血压有所升高,但愿这个看起来无所不有的办公室能有降压药。
显而易见,治安局并不相信他“自燃”的说法,毕竟这事太离奇;碰巧的是那个街道的监控还坏了:经调查是前些日子对街的几个熊孩子踢球,正中靶心,把录像头干了个粉碎。而这几个所谓的熊孩子因为下人造湖玩耍,今天上午刚被淹死了。
还真是碰巧。
他抱臂闭目立着,不接受被推到身边的椅子,在脑海里复盘刚刚老太太的细节。
在周遭嘈杂的你一言我一语里,楚斩雨感觉自己脑海里的脚步声穿过这个空间,直至两个小时前的那一幕。
他的脑海里装着千百张人面,臭名昭着的杀手安娜马修的脸,他自然也不陌生;所以在坠地的那一刻起,他就认了出来。
“那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那是一匹见到鲜血就发疯的母狼,她像对哭嚎和血腥的场景有着上瘾的痴迷。”楚斩雨默念:“什么人能取她性命?一个普通老人?”
那当然不是什么普通老人。
能躲开他的擒拿的,即使在军队里也找不出十个人;讲实话,那个老太太的身手也快得几乎出残影,就算监控录视频的话也得卡帧才能看清楚。
他建议的调查方向就是找到安娜的剩下尸体,再查查这个老太太是何许人也,画师根据他的描述画了像,正在征询和张贴;但是阿哈迈德却认为主要该从安娜马修的仇家查起。楚斩雨听了他的高见,在心里直皱眉:一个杀手的仇家,那可真是数不胜数;从阿哈迈德以及周围同事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们不仅不着急,甚至还想额手相庆一番,若非顾着楚斩雨的面子。
毕竟可能存在的黑吃黑解决了他们心头大患,治安局又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看他们的样子,楚斩雨毫不怀疑如果老太太还活着的话,甚至能得到来自治安局真心实意的一面锦旗。
倒是显得眉宇紧锁的他格格不入了。
可以说这件事有被精心设计过的痕迹:监控为什么坏了?说是前几天熊孩子不懂事踢坏监控的,孩子为什么恰巧就今天被淹死了?还有,这几天监控坏了的话,完全有时间修理,难道没发现有个街区的监控坏了?
但是这只是他的推测;而且最关键的是,当事人化成灰无从查询,最重要的人证丢失……而且阿哈迈德看起来并不想彻查。
困扰心头的杀人犯死了,在治安局看来:不管杀了她的人是谁,都是解了他们的心头大患,也是改善了社会的秩序;而且这个杀了她的人还很配合地去死了。
这件事当然有蹊跷。
但是即使继续追查下去…那也是治安局的事了,过多干涉属于越权;他能感觉到阿哈迈德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对于不自量力的嘲笑。
楚斩雨一直绷紧的手臂肌肉忽地放松了下来;他随后嘱咐人把调查结果弄清楚,然后拿了一副墨镜就走出了治安局的大门。他抬头看了一眼徘徊在天上的人工施雪队,心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像小猫的爪子。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凌晨两点半,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神情木然地走进伦斯庄园。
重新变成乔治伦斯模样的安东尼布兰度接过女人文件夹里新洗出来的照片;照片是偷拍的视角,因此显得不太清晰,但是安东尼还是一眼认出了上面的男人。
照片里,似乎是远处有风袭来,他的外套后摆和额前碎发都高高地随风扬起,左手夹起墨镜框架,像是准备要往眼睛上带;黑发蓝眼,白皮肤在暖色系的夜灯下也泛着冷光,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
在抓拍摄像头里,完美地捕捉到了那诡异的亮金色从深蓝眼眸中散去的那一瞬间,显得格外空灵,神秘不知其思绪。
夫人玛丽伦斯在床上睡着了,现在的她换上了曾经的玛丽的那双手,连接面还弥漫着不自然的腐败灰青。
“楚,斩,雨。”
“长的和他母亲有七分像,但是身形又几乎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算了,瑕不掩瑜。”
“和人类相比,能明显看出他的不同。”安东尼用餐刀描摹着照片上男人的身形:“不过对人类来说,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罂粟花或者带刺的玫瑰一样致命又诱惑,他们永远也无法抗拒他的芬芳。”
看着面前依旧沉闷麻木的女仆,他的眼里很快掠过一丝失望:“果然,和原品比起来,你们和她再精良,也只是拙劣的仿制品;就像照着人捏出来的木偶。”
周边的几个女仆都木然地垂着头,因此也没有人看到安东尼好似捧起情人的脸颊一般,亲吻了一下另一张女人的照片。
“让我们是拭目以待吧,看看行走在人类中的非人之物,还能坚持行走多久。”他轻轻地说:“她的儿子,被人类的恶意击溃的那一天,我真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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