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冥河浮沉的先驱(4)(1/2)
他为莎朵盖上白布,关掉室内的灯,他缄默着走出实验室的大门,转身挂上锁,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疏于收拾,几乎被他捣鼓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填满了,桌子上一盏自制灯不起眼地发着暗淡的光,酒瓶和烟头四散在角落,凌乱的被套堆在床脚,枕头的棉芯被砸得爆裂出来。斯通绕过这些东西,坐在床上唯一空出来的角落,伸手下意识地去摸烟,却被烟灰缸里未燃尽的烟把烧到了手。
他把烧伤的手指贴在床冰凉的铁杆上,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天亮,阿普林斯通都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动过。
火星时间九点半,距离哀悼会还有两个小时,而场内不少人已经坐在铺着白布的餐桌上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等待开餐,军委的侍者端着镶嵌白花的托盘,穿梭在人群里,给没一张桌子放上餐前开胃菜,端着枪的卫兵们穿着清一色黑衣,胸戴白花,稍添一缕肃穆。
楚斩雨坐在角落里,他原本不想招人醒目,却有不少人主动找到了他,他不堪其扰地躲到了公厕旁边,靠打量人为培育的花朵树叶打发时间,等到正式开始再摸进去。
“楚上校。”
有人和他搭话,他抬起头,是加布里埃尔杜邦。
“杜邦少校,好久不见。”楚斩雨赶紧笑道。
这位少校平日里繁忙,今天倒是难得地能放松一番:上午是莎朵的哀悼会,下午是楚斩雨的升衔仪式;然而一想到这两个事情撞到同一天,楚斩雨就头疼不已。
“没想到会在今天举办伦斯中校的哀悼会。”杜邦望了一眼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果不是台上放着一尊漆黑的棺木,看起来会更像宴会。
“是啊,我也没想到。”楚斩雨这声叹气发自内心。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楚斩雨注意到杜邦的拳头时而松开时而握紧,有时候看一眼楼下,有时候眼睛在自己身上打转,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您有话直说。”
杜邦再次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他从外衣夹层里掏出一张未开封的信,借着宽大外衣的阻隔,他悄无声息地把这封信塞到了楚斩雨手中。
“给我信的人,让您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完即焚。”
杜邦匆匆忙忙地留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事通知他不用终端通讯频道,却用这种被淘汰了不知多久的信件?楚斩雨用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印漆,刚想走到厕所里去看看,此时杜邦少校去而复返。
“还有什么事吗?”楚斩雨把信件放在衣服贴着胸口的内袋里。
杜邦想了想说:“虽然这句话在现在这个场合不合时宜,但还是恭喜您升衔,下午我来不了仪式,只好在这里口头祝贺。”
“谢谢。”楚斩雨失笑道。
鉴于伦斯中校的遗体已经被送往科研部做自由研究,所以用于葬礼的棺材里放着一件她生前穿过的军装代替尸体,这场葬礼规模不错,各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乔治伦斯站在台上,以沉重的语气叙述侄女的生平,时不时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看起来悲痛欲绝。
“今日各位聚在这里,是为了哀悼我们英勇的战士:莎朵伦斯女士。”
“距今大概500年前,不知名的力量就开始侵袭了我们的世界,已有超过现存人口七倍的人在灾变中失去生命……”
“和许多在前线战斗的士兵一样,灾难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但是莎朵短暂的人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她濒死之际奋力传达的关键讯息,避免了许多人的伤亡,她悲壮的阵亡会激励着前线的所有人,砥砺大多数人奋而前行。作为她唯一亲人的我,尽管难掩悲伤,却也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和她一样,竭尽所能地参与进这场战斗……”
他适时地停顿下来,扫视全场。
片刻后场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会意地鼓起掌来。
嘴里含着食物,腮帮子鼓鼓的人丢掉手里的骨头,用流着菜油的手鼓掌;有的人举着烟,拍手的动作过于仓促,不小心烧到了自己的手,疼的他们呲牙咧嘴;有的人闭目养神,被旁人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才如梦初醒,睁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鼓掌。
楚斩雨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棺材的莎朵遗像上。很久之后,他才摇了摇头,也和大众一样,对乔治的政治作秀漫不经心地鼓起掌来。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一个人没来:科研部的阿普林斯通。
但是他也来不及去思考其中缘由,因为下午三点,属于他楚斩雨的升衔仪式就开始了;这边哀悼会刚结束,他就茫然地被拉去了威廉摩根索的办公室,幸好威廉本人不在,不然同时面对将官军礼服和威廉皮笑肉不笑的目光,他必然会如芒在背。
然而父亲不在,儿子却到了门口。
杰里迈亚很清楚地看到打开门看到自己的那瞬间,楚斩雨眼里浮起的是惊喜,但是很快又变成了不耐烦,这让杰里迈亚饶有兴趣。
“托您的福,安全地回来了。”杰里迈亚笑着:“倒是您,一段时间不见,果然要正式升为少将了吗?您应该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将吧。”
“不知道。”楚斩雨绕过他。
军礼服总体为黑色,大敞口人字翻领,腰带金属扣的衣服背面下摆采用开叉式结构,活动自如,盘花样式的少将礼服肩章,双花帽檐上是军部的三头鹰标志。
“您的衣服很合身。”杰里迈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道。
仪式举办场地是军委用来展览重要事宜的正厅,是在火星基地初步建立时的第一批实用性建筑,以现在的目光来看有点旧了,但是内部容纳人数非常大,且经过紧急翻新后平添一股复古美感。大大小小的军官几乎都参加了此次升衔仪式,就连多年未出现在公众面前的阿登纳老元帅都一身正装,被人搀扶到前排坐下。
主席台上的指挥部都是正式庄重的黑色礼服,集兵部的是灰黄色军服,支援部的身穿淡绿棕色制服,袖管上点缀着红色长条,科研部的则是穿着清一色的白大褂,宪兵部一身素正白衣,不苟言笑,质安部穿着偏紫色的警服。
统战部也是头一次穿上了正式军礼服,凯瑟琳也是第一次知道统战部的军礼服是海蓝色的,她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把翘起的二郎腿收了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像鱼儿穿行在荷叶里,摄影机此起彼伏地明暗,灯光一闪一闪地从每个角落倾泻下来,照得整个会场几乎没有黯淡的角落,被这种灯光无时无刻不追逐,一向喜爱热闹的奥萝拉也有种无处遁逃的尴尬。
顶上的大电视上播放着一段美食广告:身着厨师服和高高大白帽子的帅哥从香气浓郁的汤汁里面捞出金灿灿的酥脆肉排,奥萝拉只好专注地盯着电视,以缓解不适感。
小伤初愈的凯瑟琳捧着刚从食堂捞回来的猪排饭埋头苦干。
她忙活了一整天什么也没吃,这会正饿得浑身发怵;虽然桌子上有不少好吃的,但是还没正式进入用餐的氛围,凯瑟琳就是变成饕餮也不敢轻举妄动;她这放荡不羁的行为万一被捕风捉影的媒体逮住,给新闻学魅力加工了可不好。
“不行不行,怎么我出去一两天,师傅的手艺还变差了呢?这猪排的油皮没炖入味,这米也有点夹生,这让我以后怎么出去宣扬咱们部优越的食堂待遇?”
四分之一身不遂的奥萝拉脑袋被圈环固定在脖子上,不能乱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凯瑟琳一边嫌弃,一边嫌弃地吃了一口肉,与电视上的广告打了一套组合技,对什么都正在恢复期,大多数东西吃不了的伤员来说妥妥酷刑。
“但愿我这一身伤势能唤醒你那残存的的友谊。”
奥萝拉一边想,一边向凯瑟琳行注目礼,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凯瑟琳怕这家伙恢复后找她算账,于是见好就收地放下饭盒,目光精准地改换了话题,她压低声音说道:“来了来了!”
此时灯光骤暗,只留一束白光打在台下站起的男人身上,他转身向身后黑泱泱的人群脱帽致礼,然后才走上台去。
“怪了。”凯瑟琳低声道。
“哪里怪?”奥萝拉凑近了问。
“这将官的军礼服我看杨中将穿过好多次,从没觉得这衣服这么帅过。”
奥萝拉表示认同,她看着台上的楚斩雨,忽然问道:“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叫上校老大?统战部的最高负责人不是杨中将吗?”
“你不是也在叫?”
“我那不是跟着你叫的吗?所以问你为什么。”
“很简单,我要是管杨中将叫老大,那上校岂不是得被我叫老二了?老二听起来像在骂人,也不能叫老三,所以我直接叫他老大,省事。”
凯瑟琳看着台上的楚斩雨,补充道:“不过很快,老大就真的是统战部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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