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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都督深爱的女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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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十三具无人认领的女尸,最终如肖珏所说的,葬在了凉州城外的乘风台。站在乘风台往下看,山谷被云雾遮绕,仿佛仙境。

棺木都是上好的棺木,用的是孙府库房里的银子。孙家这些年敛财无数,竟在府中专门修缮了一座用来存放金银珍宝的库房。

因着这二十三人不知其姓名来历,就连最后立的碑上都无字可刻,二十三具无字碑,二十三位年轻的姑娘长眠于此。若她们死后有知,坐在此地可看云卷云舒,若她们往生,就如肖珏所说,自由乘风,啸傲湖山。

禾晏与宋陶陶站在不远处,赤乌立在一边,望着正蹲在地上烧纸钱的人们。下葬的时候,肖珏没有过来。这些烧纸钱的百姓,许多都是过来找寻失踪的女眷,最终却没能找到的亲人。毕竟孙凌害死的姑娘中,更有许多连全尸都不曾留下,在乱葬岗的野地里被狼犬分食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往铁盆里烧纸钱,她已经老的都快走不动了,这山路,还是她孙子背着她走上来的。她的小孙女四年前被孙凌掳走,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在孙凌院中的尸体中,亦没有发现她小孙女的踪迹。

老妇人颤巍巍道:“我给这些姑娘烧纸钱,以后有好心人看见大妞儿,就会给大妞儿烧纸钱……姑娘,你走好哇……”

宋陶陶拿帕子拭去眼角泪水,道:“做女子太苦了,若有来生,我才不要做女子。”

“这和做不做女子无关,”禾晏瞧着漫天翻飞的纸钱,“身为女子,本就不是为了受苦,男子也是一样,若是不满命运,大可走一条不同的路。只是……”她看着这些无字碑,“对于她们来说,根本没得选择,这太残酷了。”

宋陶陶看着她:“你与寻常男子很不一样。”

“什么”

“若是寻常男子,大抵会说,你们女子有什么不好的,只需穿的华美坐在屋中,冷了有人添衣,出入有人伺候,不必在外拼杀,怎生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学着男子粗声粗气的声音,罢了不屑道:“做一只宠物,难道就很好么把鸟关在笼子里,还要鸟夸笼子好看,我看他们才是脑子有问题。”

禾晏失笑:“你与寻常女子也很不一样。”

“我本就不一样,对了,”宋陶陶看向她,“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并非程鲤素,你是肖二公子的手下吧”

“我叫禾晏,”禾晏道:“柴禾的禾,河清海晏的晏。”

“原来是禾大哥。”宋陶陶道:“你可以叫我陶陶。”

“这……”禾晏挠头,未免太亲密了些。虽说他们都是女子,可是旁人不知道,看在旁人眼里,怕又要生出遐想。

“就这么说定了。”宋陶陶道:“我已经与肖二公子说好,暂时跟你们一起去凉州卫,等肖二公子的人到了,就派人送我回朔京。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要与你一直待在一起。”宋陶陶笑的眉眼弯弯,“我还没去过卫所呢。”她又快乐起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宋姑娘,”赤乌看了看远处,“天色不早,属下先送您下山。”

“走吧。”禾晏也道。

几人往山下走去,背对着他们,乘风台台阶处,草丛里生长着丛丛白菊,微风吹来,吹得菊花微微点头,仿佛袅袅婷婷的少女在对他们致谢。

不多时,再也看不见了。

……

下了山,回到他们居住的客栈,宋陶陶一头扎进屋子里沐浴去了。今日一直忙碌,方才烧纸钱落了不少纸灰在身上,当是冲洗干净。

孙府被封,自然不能回去住。便又住上了来时的客栈,客栈老板知晓肖珏的真实身份,如今又让孙祥福父子沦为阶下囚,岂敢怠慢。一个客栈的掌柜,殷勤的仿佛是哪户人家的小厮,围着禾晏几人团团转。

禾晏道:“无事无事,我自己来就好。”她取了一条帕子,直接进了屋子。

屋子里飞奴正在收拾东西,见了她吓了一跳,禾晏问:“飞奴大哥,你这是作何”

飞奴木着一张脸道:“我与赤乌住一起。”

之前在孙府的时候,他们三人住一起,肖珏在里屋,飞奴与禾晏在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禾晏随口道:“搬来搬去多麻烦。”

飞奴站定,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是女子,怎能与我同处一室”

禾晏:“……你也不必摆出一副不堪受辱的表情。”

飞奴没说话,极快的收拾好包袱,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立刻就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禾晏一个人。

她怔了片刻,摇头笑了。大抵在肖珏主仆看来,她这般行径很是出人意料,可前生在军营里混的久了,不过是与男子同住,又有何难她一个姑娘家都不觉得害羞,也不知飞奴在别扭个什么劲。

禾晏走到塌前,发现桌上放着清水与干净的白布条,屋子里还有沐浴的热水,当是飞奴放的。她身上还有伤,这人和他主子一样,有时候觉得不近人情,有时候倒也挺体贴。

屋子里没人,她便坐着解开衣裳,粗粗沐浴一番,昨日的伤痕她没来得及细看,将陈旧的布条换下,才发现伤口不浅。

自然是很疼的,但也能忍。禾晏侧过身看着镜中的姑娘,原本白皙的肌肤上有了刀伤,定然不好看。

禾大小姐爱惜美貌,恨不得用琼浆花露来娇养,如今她刚来不久,就给人弄的面目全非,倘若真正的禾大小姐归来,看到如此画面,一定会气到昏厥。

她已经很小心的保护自己了,但一旦决定了靠自己往外走,失去家族的庇护,就必然要受伤,人本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中成长起来的,伤疤也终有一日会变成铠甲。

女将的身体,永远不可能如寻常姑娘那般无暇,陈年旧伤落在上头,犹如画纸被奇怪的刀划的乱七八糟,谈不上美丽,甚至称得上恐怖。

哪个女孩子不爱美,纵然禾晏前生做男子做了十多年,但换回女儿装,看着自己背上身上的刀疤,面对许之恒时,也会感到羞惭。她从不穿薄薄的纱衣,有一次许之恒送了她一件水芙色的石榴纱裙,肩颈处绣着石榴花,薄如蝉翼,她很喜欢,但一次也没有穿,只因她当年战场上被敌军的箭矢刺进肩头,拔箭而出时,留下永远祛除不了的疤痕。

她也记得许之恒看着那些伤疤时候的眼神,虽未说什么,却刻意避开了目光。却比直接说嫌弃更要来的令人受伤。

禾晏怔怔的看着铜镜,伤疤这东西,为何在男子身上便是勋章,在女子身上就成了耻辱这是何等不公平,不过是世人天经地义的以为,女子都以色侍人,就要时时刻刻保持颜色。

一派胡言。

禾晏低下头,将药膏细细的抹在伤口处,再用布条缠好,她做这些事做的得心应手,疼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很快就好了。做完了这一切,她在屋子里歇了片刻,才起身推门出去,到了肖珏房前。

屋子里亮着灯,肖珏应当在里面。禾晏敲了敲门:“都督”

“进来。”

推门进去,肖二公子正将桌上的晚香琴收起来,不说这事禾晏还差点忘了,他此番到凉州城来,还修琴来着。说到修琴,禾晏就又想起自己当初喝醉酒,压坏了他的琴。

“都督,”禾晏硬着头皮开口,“您吃过饭了吗”

肖珏停下手中的动作:“有话直说。”

“我们是不是明日就要回卫所了”禾晏问:“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如今肖珏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万一肖珏真要将她送回朔京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如今有一点点禾如非的眉目,打死她都不要回去。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肖二公子在桌前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禾晏也赶紧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认真的与他分析,“您如今也瞧见了我的能力,这次带我来凉州,有刺客是我提醒的,帮您分散袁宝镇注意力的也是我。最后杀了丁一,我细细算来,我为您出力,比飞奴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隔壁的飞奴打了个喷嚏。

“我这样的人,做手下,数一数二,做心腹,善解人意。”禾晏毫无负担的自夸,“凉州卫有了我,如虎添翼。都督,我以为,你可以将我放进九旗营,保管不会后悔。”

肖珏笑了,缓缓反问:“九旗营”

“我知道都督是个爽快人,定然怀疑我非要进九旗营的目的。我也就直说了,因为寻常建功立业实在太慢,我听闻在都督九旗营的,纵然日后身有残缺,也可以当官。我们禾家就指着我光宗耀祖,我以为九旗营是个好去处。”

她这一番话说的坦荡荡,肖珏捧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不疾不徐道:“不必日后,我看你现在就身有残缺。”

禾晏:“……什么”难道肖珏看出来她是许大奶奶,前生是个瞎子了

她正紧张着,就见这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禾晏:“……”他自己才脑子有毛病呢!好端端的骂什么人。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禾晏堆起一个笑:“都督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肖珏盯着她,嗤道:“骗子,我们九旗营不收无能之辈。”

“无能之辈”肖珏可以质疑她的人品,但不能质疑她的能力,禾晏拍桌:“你说谁”

“丁一那种货色,你与他交手竟然受伤,”肖珏扯了一下嘴角,漂亮的眸子里满是讥诮:“不是无能之辈是什么”

“那是……那是……”那是因为禾大小姐身子孱弱,况且有了前生的教训,她当然要谨慎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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