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故人来(2/2)
去年,他们在朝阳里离开。今年,是否也会迎着朝阳而来。我略有些期盼,又有些恐慌。离开悬空寺,我该回蓉城去寻如来,还是去西安收破烂。
时隔将近两年,赌坊老流子黄三炮,是不是还记着我和如来拿板砖拍他脑袋的仇二叔是不是像条流浪的狗,在大街小巷里躲躲藏藏
其实,我在寺里是不知道时日的。只有每月初一,上师吩咐僧人送来神仙茶,我才知道,哦,原来又过了一个月。
又过了好几天,我都没有再去做早课,只是每天无聊的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走着,只想把在这一年里走了无数次的走廊,以及走廊后的佛堂,庙殿,客房,以及一众僧人们,都看清楚,记真切。
又一日,秋阳将将越过地平线,露出一小半圆时,我就醒了过来。推开房门,只觉秋风有些微凉,荒原上的枯草在秋风里沙沙作响。
我伸了个懒腰,走到廊上,扶着栏杆,想要看看极远处些许的暗色,忽然就愣住了。庙外崖下停着一辆草绿色的解放片大卡车,车头前有两人并肩站着,其中一人正朝我不断挥手。
圆球二爷和大海,终于还是来了。
我看着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大海在崖下高声喊着,“嗨,我们来了,来接你回去。”
他很是兴奋,声音传到几十米高的崖上,又被秋风吹散了许多,所以,就有些飘散,我听的也就并不真切,但却是听懂了。
钟声响起,塔尔巴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后,手里还提着我的包袱,包袱上积了一层浅浅的灰,包袱里裹着玉匣和小剑。
与此同时,除班丹扎布上师外,庙里所有僧人都来到廊上,列作一队,静静的看着我,他们的眼里也有淡淡的不舍,看样子是要在我离开时相送。
突然,我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瞧着一众僧人,极其不舍。我目光游移,想再次找找通往上一重的阶梯或者路,却终究是失望。
半晌,我朝着众僧人虔诚的施以佛礼,在心中默默道一声珍重。然后,接过塔尔巴手里的包袱,朝庙门外的小道走去。
一众僧人就跟在我的身后,一路相送,一路守护。
走出庙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去,期盼着在回头那一刻,能看见老僧正站在佛堂前,微笑着朝我挥手。
然而,他依然没有出现。
崖上的小道曲曲折折,很快就走完了。我在前面走,僧人们在后面相送,一直走到圆球二爷与大海身前。
我瞧着两人,仔细打量,恍惚间,仿佛与他们离别不过是昨日。
大海依然强壮,留着标准的军人板寸头,嘴巴上下的胡子剃的溜光,穿着一身迷彩服,蹬着一双大头军靴,一如与他初见。
圆球二爷却是变了模样,身材虽依旧显胖,但不再臃肿。若非他标志性的大风衣与大毡帽,我几乎要以为是另一个人。
我咧嘴轻轻一笑,说:“你们,来了啊。”
大海点点头,张开双臂想要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圆球二爷却大煞风景的来了一句,“你就这么点表示不应该啊,啧啧,我这一路千里迢迢赶来,一直在想一件事...”
说着,就见他沉吟片刻,才接着说:“我在想,这个时候,你应该大喊大叫或者又蹦又跳,又或者做出其它疯狂的举动,以此来表达你见到我们的欣喜若狂。”
我翻了个白眼,有些哭笑不的说:“可不,让你失望了。”
圆球二爷装模作样,唉声叹气一番,说:“唉,没良心的东西,枉二爷这一年总担心你会不会死在这里。现在看来,二爷我是瞎操这份心了。”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刚想回击两句,就听得寺里一声钟鸣,响彻原野。我心头一颤,赶紧转身抬头朝寺里望去。
只见第三重庙里,一位黄衣老僧,正站在一座巨钟前,专心的敲着钟。一下,又一下。
见此情形,我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在这座悬空寺里,他是唯一的黄衣上师,敲钟的活无需他去做。
然而,今天他亲自敲响铜钟,所谓何事,不言自明。
钟声连响九次,在第二声响起时,我就跪了下来,伏身在黄沙里。直到九声钟鸣完全消失,我才重新起身,再看时,早已不见老僧的身影。
圆球二爷见状,也没了拿我开玩笑的心情,走到我身边,朝着悬空寺躬身行礼。随后,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没想到上师会亲自为你送行,你小子有福气。”
我最后看了一眼寺庙,与一众送行的僧人见礼辞行,依依不舍爬上卡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