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别了,荆州(1/2)
贺若弼一下子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身子在微微地发抖,上次大兴的事情,已经成了他一辈子的恶梦,本来他并没有和高熲商量过这事,但为了和王世充合作,还是打出了高仆射这面大旗,每每想到这谋逆之事如果败露,全家都要灭族,所以担心受怕之下,干脆一咬牙开始动手明抢郢州,与以前一直若即若离的萧铣正式合作,今天被高熲当面道破当天的事情,更是让他吓得魂不守舍。
不过贺若弼毕竟是多年的大将了,虽然做不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但也迅速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对着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的高熲说道:“齐国公,这件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高熲轻轻地叹了口气:“老夫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大隋首相,门生故旧遍天下,耳目眼线也是遍及大兴内外,先皇病危的时候,无论是仁寿宫内外,还是这大兴城中的一举一动,全在老夫的掌握之中。你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万人都潜伏在大兴城内外,弄得城中都如临大敌,这种事情老夫又怎么可能不查个究竟呢”
贺若弼坐回了位子,沉声道:“齐国公,你是大隋的忠臣,我们也并非谋反,而是想拥先太子复位,先皇晚年一时糊涂,受了小人的挑拨,这才会废掉无过的太子,改立晋王为储君,连累了您也丢官罢相,此事天下自有公论,在先皇活着的时候我们不敢行此事,等先皇病危时咱们再扶先太子重回本应属于他的位置,这件事有什么不可以的”
高熲冷笑一声:“如果此事真有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们又何必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甚至连老夫也要瞒着呢王世充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跟这样的野心家合作,你贺若将军真的是出于对先太子的忠义”
贺若弼脸上的汗都开始不停地向外冒。他大声道:“齐国公,你既然知道了此事,也认定了贺某是乱臣贼子,现在就把贺某绑了去。向杨广请功吧。”
高熲叹了口气:“辅伯,老夫当日没有举报你,现在更不会。你知道为何老夫没有把你这事给张扬出去吗就是因为你是老夫一手所举荐的,而王世充也是,如果举报了你们。迟早会牵连到老夫自己身上,再说了,当日仁寿宫那里只怕也不简单,宇文述和于仲文突然率领东宫卫兵去了仁寿宫,而先皇当天就驾崩了,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贺若弼咬了咬牙:“齐国公的意思是,先皇是被奸贼给谋害的”
高熲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先皇的驸马柳述是他在当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大概是那时候唯一还忠于先皇的人,在那之后就突然被免官。流放岭南龙川,而杨素又这么快被逼死,辅伯,你还觉得当时的先皇真的是正常殡天的吗”
贺若弼的双眼一亮,手不自觉地握住了放在身体左侧的宝剑上:“齐国公,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这些人的罪恶诏告天下,起兵为先皇复仇”
高熲摇了摇头:“你和王世充当时要是有点脑子,就不应该想着攻进城里,抢夺杨勇。若是你们真的忠于大隋,就应该堵住宇文述出城的兵马,甚至直接攻进仁寿宫,去保护先皇。当时长孙晟的大军一直是在保持中立,你们若是行此事,至少老夫是会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可惜你们只顾自己的私利,想要抢夺先太子和杨秀,去投奔杨谅,老夫当然不能和你们一起做这种事。”
贺若弼沉声道:“齐国公。既然话已经说开,你也认定当时先皇是被杨广弑掉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任由这个凶手继续坐在龙椅之上吗”
高熲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杨广已经牢牢地掌握了国家的政权,就是拥兵数十万的杨谅起事,也迅速地被他平定,我等已无反抗之力,只能选择臣服了,辅伯,我大隋的国力有多强大,军力有多雄厚,你多年为将,不会不知,现在天下人心思安,你就算是想起兵,又能有几成胜算”
贺若弼不耐烦地说道:“不,齐国公,你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天下对杨广不满,想要有所图谋的人多了去,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在荆州那里下这么大本钱,想要放手一搏呢”
高熲摇了摇头,眼中现出一丝无奈:“辅伯啊,你若真把老夫当成多年老友,就听老夫一句劝吧,你在荆湘之地所有的经营,所有的投入,最后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无论是萧氏还是王世充,都不是你能对付的,还是早点收手的好。”
贺若弼的眼睛睁得跟个铜铃一样,厉声道:“齐国公,你也太小看我贺若弼了吧,比起治国之才,文韬武略,人脉关系,贺若自认不如齐国公,但你要说我连萧铣和王世充这两个三十出头的小子都不如,那怎么可能!贺若领兵十万,横扫天下的时候,他们还在娘胎里呢。”
高熲微微一笑:“辅伯,好汉不提当年勇,这萧铣乃是萧梁的皇族后裔,他本人未必有多少力量,但萧氏在荆州一带经营上百年,势力之强大,你在荆州这些年应该有体会,再说他背后还有萧皇后和萧瑀,在朝中有人说话,只要让萧铣在荆州为官,他的发展就无人可以制约,你明白吗”
贺若弼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就算萧铣算是荆州强龙,可是那王世充呢他又算是什么东西!老子当年平定南陈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抱老子大腿的臭虫,老子吹口气都能把他吹飞,就算他这几年做点生意有了几个臭钱,在各地认识些心怀不轨的狐朋狗友,可在那荆州一样是人生地不熟,我就不信了,他也就刚刚刺史上任,靠着几个破钱在这里到处收买人心,荆州那些土豪能认他这个外来户”
高熲冷笑道:“辅伯,你真的是把这王世充看得太低了,此人心机深沉,算路深远。而且为人毫无底线,无忠诚可言,一如三国时的曹孟德,治世时可为能臣。乱世中必为奸雄。上次大兴之乱的时候,此人一下子就能从各方招来数万手下和盟友,而你贺若将军带去的家兵部曲不过区区数百,若不是打了老夫的旗号,可能那王世充都不愿意和你合作。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贺若弼满脸通红,嚷道:“不,齐国公,王世充的那些人,多半是他在各地的同党和盟友,而且也多是乌合之众,本来是想趁机过来抢掠京师,混水摸鱼罢了,事后也是一哄而散,绝非精锐。不要说我大隋的百万雄师,就是当时在城外的几万长孙晟的番上部队,也能轻易消灭这些人,他的实力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高熲点了点头:“确实,若是太平时期,以这等兵力,想要起兵作乱,无异于以卵击石,可若是天下大乱,四周盗贼蜂起。朝廷的军队四处奔波,到处剿灭变民起事,这些地方豪强就可以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以这些人起兵自立。合法地扩展自己的势力,一如东汉末年的各路诸候,那可就厉害了。贺若将军,你这回想在荆州自立,能忍到这天下大乱的时候吗”
贺若弼头上的汗水已经变成了小溪一样地淌下:“天下大乱现在四海升平,天下怎么可能大乱地起来要等多少年我贺若弼已经六十岁的人了。等也等不起,占了荆州之后,当然会很快起兵的。”
高熲叹了口气:“辅伯,听我一句好言相劝,即使是英雄,也只能顺势而为,时机不到,就想着夺取天下,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你现在跟那王世充在郢州是如何相处的,但我劝你还是就此放手,回东都过此一生的好,免得祸及家人。”
贺若弼冷笑道:“看来齐国公的雄心壮志已经被时间给消磨光了,当年你可是劝先皇起兵夺位的,也罢,我知道你一起看不上我贺若弼,不信我能做出什么成绩出来,而王世充毕竟跟了你不少年,也为你做了许多事,所以你才如此看重他。这回贺若就去郢州,跟那王世充对赌一把,看看郢州到底属谁!”
高熲淡淡地说道:“辅伯,你真的以为自己这回的战马之赌,可以胜得过王世充”
贺若弼咬了咬牙:“哼,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我跟王世充的那个战马之赌,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不多作解释了,现在我这里已经从北方进得了几千匹战马,我路过东都正是要往郢州去的,本来我通过萧铣向萧皇后打过招呼,要他们设法阻止各处哨卡那里马匹的南下,但我怕萧皇后一个女人说话不管用,所以想请你来帮忙,请你动用以前的关系,帮我这回。但你既然是这样的态度,我想也不用多说什么了。贺若还要连夜出发,告辞了!”
高熲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辅伯,你已经输了,就在一天前,从大兴和东都两路南下的四千多匹军马,已经同时到了郢州,明天一早,就会送到郢州司马陈棱的马厩里了。”
贺若弼如泥雕木塑般地站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信。
十天之内后,郢州城内,萧铣曾住过的那个小院里,就在上次贺若弼与王世充依约对赌的密室中,王世充和贺若弼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在两张胡床上,桌上的一只蜡烛,烛火正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把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密室的墙壁上,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还是贺若弼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的环境,长叹一声:“王行满,你果然让老夫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在这内地,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庞大的马市,若非你一早就和突厥人有了勾结,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王世充微微一笑:“贺若将军,你为什么就一定以为,王某只能从突厥那里搞来战马上次在大兴你就应该知道,王某的势力遍及河西陇右,从丝绸之路和吐谷浑人那里搞来好马,是在下的商团的一个固定生意,当然,以前没有公之于众罢了,不过这次借着和贺若将军的战马之赌,正好我也可以把这些战马扩展到江南来,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一下贺若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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